父子迷情第九章

第八章
　　一连数日，全公司上下都笼罩着一阵诡异的愁云惨雾。
　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，看起来都是很悲伤的，很难过的，为自己公司受到这样恶毒的攻击，为自己长官遭到这样的羞辱，而感到深深的自责。
　　可是当你从他们身边经过时，却又分明能感觉到，他们憋笑憋得有多么辛苦。
　　拜托啦，每次沈BOSS经过工作间，本来在热烈讨论着的同事们，就不得不停下手头的工作，赶快低头默哀，还要对沈BOSS的背影，做出一副沉痛万分的样子。
　　时间久了，连沈笑楠都想把这些家伙精神分裂的脸给抽飞了。
　　「真是受够了！」他在办公室一边猛抽烟，一边对着两名专家模样的下属发牢骚，「你们想笑就大大方方笑出来好不好！这样憋下去，我还要为你们出医药费！」同事们背对着他，笑得抽搐不停，转过头来对沈BOSS说：
　　「沈大官人，真的不是我们不想逮到这小子，实在是敌人太狡猾，而线索又真的太少。」「说真的哦，除了在电脑里发现一大堆加密过的A片，我们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现。」沈笑楠重重拍了下桌子：「不可能！那小子怎么会从那么早，就防到我们会调查他？」「年轻人上网总会留下什么痕迹，他们不是很喜欢玩交友的？」「是的，的确是有。昨天我不是让您看过陆爸爸在交友网站上面瞎编的个人资讯了吗……」一名下属推推眼镜严肃地说，「您笑得好开心。为此还奖给我一个月奖金呢。」被人正中心事，沈笑楠脸都黑了：「给我闭嘴！」另一名下属转过身来，带着操劳过度的脸，说：「长官，这回的骇客不是普通的段位。我建议，您还是自己来看看。」沈笑楠一愣，身体缓缓地朝沙发椅靠过去，叹口气：「臭小子真有那么厉害？」以他的地位跟资历，亲自出马，和初出茅庐的敌人对抗，说出去，也太有损他成年人的脸面。
　　如果要他这个常春藤名校毕业的IT天才亲自出马，才得以解决问题的话，那么他就没办法对着敌人的尸体践踏并大喊：「老子靠小猫两三只就收拾了你！没商量！」不过，沈笑楠很快就发现，这个对手，远远没有那么简单……对于这次受到攻击的事，沈笑楠一改往日的轻描淡写，态度前所未有的郑重其事。
　　事态的确很严重，沈笑楠是常春藤名校毕业的首席系统安全专家，放在平时，他自己单枪匹马都可以收拾这种网路骇客，更何况越是范围广泛的攻击，骇客所要付出的风险和留下的漏洞就会越多。经过那么长时间的努力，早就应该逮到对方了。
　　可让大家都万万没想到的是，数日之后，满脸疲态的沈BOSS从工作间走出来，居然决定从美国和俄国分别请来最尖端的安全专家，组成一个尖端精英小组，全力对付这次的网路事件。
　　这样的阵容，在整个互联网史上，都是很罕见的。
　　如果连他们都不行的话，恐怕在这个地球上，已经没有人有能力对付这个魔王了。
　　沈笑楠打死也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。
　　不过说来也奇怪，那天攻击的骇客来无影去无踪，他并不打算顽固地跟官方对抗，那些照片造成的恶劣影响很快就从网路上消失。之后沈笑楠带领的小组全力追缉骇客的踪迹，但很多天过去了，却是一点线索也没有。
　　总部对此相当重视，最后，就连警方也涉入了这次的调查。
　　陆春泽发现事情越闹越大了，但他不明白的是，这件事跟星罗又有什么关系？
　　居然会有警务人员跑来审问他，星罗从小到大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，他有没有带儿子去做过智商测试？
　　陆春泽莫名其妙！我儿子怎样关你们屁事！？
　　他才不会透露星罗的任何资讯给这些变态呢！
　　◇◆◇
　　星罗的失踪跟这次的事件在同一时间点爆发，陆春泽认为，完全就是巧合嘛。
　　他这些天想尽办法联系儿子的同学，却还是没有他的消息。更让他吃惊无比的是，高中校长告诉他，陆星罗从半年前就已经没有到校上课了！他瞒着爸爸办了退休手续，从人间彻底蒸发了！
　　陆春泽感到一阵阵的发毛和寒冷……
　　和星罗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，却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他。
　　星罗有过什么样的爱好，平时都喜欢去哪里，他身边都有些什么样的朋友……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。
　　星罗在他身边生活了那么多年，他们是最亲密的父子，却仿佛是世界上相隔最遥远的两个人。
　　◇◆◇
　　直到很多天后，陆春泽以为自己大概已经永远失去了儿子，上司沈笑楠轻轻地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。
　　这些天来，陆春泽和沈笑楠一样都没有回家。他和星罗生活的地方，被警方进入调查，据说还在他家里发现了不少于十个以上的隐藏针孔摄像头。
　　那些摄像头被发现后，视讯信号就很快被切断，找不到究竟是谁人所为。
　　陆春泽想破脑袋也不明白，为什么有人会想要监视他们这平凡的父子俩？
　　他们既非大富大贵之辈，也没有生香活色的娱乐圈八卦可挖，那监视他们的家伙，不是无聊就是有病吧！？
　　还是说，他们全是冲着星罗来的？？
　　星罗是被什么人绑架了吗？他越想就越是害怕。
　　沈笑楠翻着白眼提醒他：「拜托你清醒一点。你没听他们说，那些偷拍的机器藏的位置都很蹊跷吗？要不就在你睡觉的地方，要不就在你换衣服的衣柜里，还有偷藏在你的淋浴间的！？大叔啊，就这样你还没联想到？你究竟有多迟钝啊！」「我要想到什么！？」被人怀疑智商，陆春泽明显有些恼怒，「我家里发生什么事，关你屁事啊！你自己的烂摊子还没有收拾好！」沈笑楠仰天长叹，险些都要吐血身亡了。
　　他从上衣口袋里潇洒地拿出手机，指着萤幕页面上闪烁的游标，给陆春泽看，「我已经用GPS定位了那个家伙的所在地，怎么样……是不是有点眼熟？」陆春泽低头看他手中的地图，在密密麻麻的街道纵横交错之间，萤幕上面闪烁的小红点非常醒目。
　　那个地方，是有点眼熟。陆春泽却不是很确定。
　　◇◆◇
　　几个小时后，沈BOSS驾驶着自己的私人直升机，载着陆春泽回到了他过去生活的地方，一座位于南部的小城镇。
　　他这辈子都没想过，会以这种方式重新回到家乡。
　　寂寞得有些寥落的街道上，因为城中的青年大多出外打工，整个城市显得有些荒凉。
　　陆春泽回归的阵仗引起轩然大波，他都不明白，沈BOSS的思维究竟有多飙悍啊，竟然嫌直升机的速度赶不上骇客的速度，带着他就直闯民宅了。
　　陆春泽曾经住过的房屋，经过那么多年早就租给了别的住户。
　　可沈笑楠连大门都不敲，直接就踹开大门闯了进去，院子里的藏獒冲他狂吼着，他居然也不害怕，陆春泽连忙躲开。
　　「你当年住在哪个房间？」沈笑楠问他。
　　陆春泽颤巍巍地指向二楼北角的房间。
　　沈笑楠如风驰电掣一般冲了上去，等到陆春泽赶过去的时候，他已经把整个房间检查过。
　　距离现在十几年的房间，早已不复当年的面貌，经过装潢之后的小屋里多了很多清新的味道。陆春泽记得当年自己住这里时，这屋里可是阴暗潮湿，破破烂烂，角落里还时常长出蘑菇呢！
　　如今屋内窗明几净，让人讶异的是，地上的榻榻米上面，还摆了几台跟小屋格调十分不协调的电脑设备，萤幕上的程式在飞速地运转着。
　　沈笑楠朝电脑冲过去，萤幕上的资料突然间由亮变暗，一连串的数字在眼前飞速划过，像挑衅一般的，所有足以逮捕骇客的关键性的证据，在面前瞬间地被瓦解和消失。
　　沈笑楠大叫着：「NO！！！」冲上前去在键盘上飞速敲打想要挽回一切，可是仍然无法改变。
　　他起身寻找拔掉电源的插头，哪知这里的设备都是经过特殊走线的，所有的电源都被密封在地板里，在地面上根本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！
　　沈笑楠满头大汗，几乎是不可思议地眼睁睁看着唾手可得的成功——就这么完蛋了！！
　　他简直难以置信！！
　　那臭小子的思维可以缜密到这种程度！
　　对方早就考虑到自己会追到这里来，没准儿就连他们当初被抓破头皮寻找到的「线索」，都是那个混蛋放出来的！！
　　沈笑楠气得发疯，他赤红着眼看向奔跑上来的陆春泽。后者还一脸不解的表情。
　　沈BOSS心中不禁感叹，这个男人和魔鬼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，竟然会完全没有发现一点苗头？究竟是大叔太迟钝啦！还是说……所谓魔鬼，根本是针对他们这些外人来说的，他的爪牙……也只是为了守护他最爱的人。
　　◇◆◇
　　沈笑楠走下楼，站在陆春泽曾经住过的院子里，愤怒地指天骂娘。院子里本来很凶悍的藏獒，好像也被他的哀怨感染了，跟着沈笑楠一起发出悲惨的仰天长啸。
　　陆春泽留在过去回忆的小屋里，久久不肯离去。
　　整个房间经过彻底翻新，已经不复过去的破落，但他惊喜地发现，在角落的古董柜上面，还摆放着很多当年的小玩意。
　　这些都是他们父子曾经共同生活在这里的甜蜜回忆啊。
　　没错，当年和他一起生活在这间小屋里的，还有一个人。
　　想当初他高中辍学，被家族离弃，众叛亲离，落魄无比，那时候唯一还在他身边的，就是他儿子星罗。
　　星罗，星罗，他就是在这间小屋里面，和那个三四岁的男孩一起，开始崭新的人生的。
　　这座小镇，与其说是陆春泽的家乡，不如说是……他和星罗最初共渡的家园。
　　年少又完全无收入，他和星罗的生活简直苦逼到了极点。这座小镇曾经以手工业闻名，陆春泽只好从市集上面到处搜罗一些小玩意儿，回家后重新整修翻新后，再拿到市集上面去卖。东躲西藏的日子，四处漏风的陋室，给艰辛的生活更添苦涩。
　　可是，不管一天的辛苦打工过后，陆春泽有多累多疲倦，他都会到市集上去给星罗买各种好吃的甜点小吃，然后回到家和儿子一起享受甜蜜的家庭生活，看星星，讲故事什么的。
　　星罗趴在爸爸背上，软软的小这个「爸爸」的脸还很青涩，根本就没成熟，可当他把小小的男孩高高举起，清澈的目光中，已经具有了成年男子的责任心和抱负。
　　他要让星罗过上最好的生活，不管有多苦。
　　……
　　曾经的决心和甜美，像浮云一样散去。陆春泽站在空荡荡的小屋里面，过去的一切都不会再回来了，就像葡萄已经酝酿成酒滴。
　　他的星罗如预期那样的成熟长大，滋味甘美，可他的生活中已经不会再有爸爸的存在……他再也不会在乎自己……◇◆◇陆春泽怅然地垂下头，望向窗外的风景，突然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街角处，有一个背着斜包的少年。
　　他的身影从街角一掠而过，可陆春泽不会看错的！！
　　他从楼梯上快速跑下去，穿过院子朝街上跑去，街角的那个少年已经不见踪迹。
　　可陆春泽没有停止，他的脚步好像被什么指引着似的，拼命地奔向命定的地方。
　　穿过城镇的大街小巷，他累得满身大汗，冷瑟的风吹进领口，全身都随着瑟瑟发抖。
　　他听到远处列车的呜呜声由远及近，每天只经过这座小镇一次的列车，准时驶入车站。
　　陆春泽朝月台上面飞奔过去，跃过了检票台，一边跑一边四处张望。
　　没有！没有！
　　在星罗五岁的那年，他从这座小镇出发，到临近的城市去打工。那时候他没有办法分身照顾星罗，只好把年幼的儿子托给邻居帮忙照顾，每周只有一次，能够坐着列车回来看望星罗。
　　清秀瘦弱的小男孩，从那时候开始，就每天都到这个月台来等待。无论寒暑酷日，也无论他是不是知道，爸爸每周只会回来一次，仍然每天这样守候。
　　每周只有一次，他那个梦能够实现，爸爸带着大城市的疲惫，全身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和礼物，笑嘻嘻地塞到儿子怀里。
　　可星罗脸上挂着涩涩的眼泪，扑到爸爸怀里，不顾一切地紧搂着他：
　　「我什么都不要，只要爸爸！爸爸就是我最爱的礼物！」「只要爸爸多回来看我就好了！！」陆春泽笑呵呵地答应了，可是随后，他却是越来越忙。每次的期待变得越来越茫然，星罗在那座小站等待的日子越来越长了。
　　他看到爸爸后的惊喜，转变成了责备，他的眼泪也渐渐消失了。
　　陆春泽发现儿子不会再哭闹了，他没有再缠着自己撒娇的习惯，连他们父子在一起的时光，星罗也总是静静地一个人坐着，看着他。
　　儿子的目光让自己有点发毛，可他都把这些都视为小孩子的闹脾气。
　　后来不知多久以后，他们搬离了这座城市，星罗也到了上学的时候。因为在小镇待的日子太久，星罗有点跟现代社会脱离，入学的年龄也比别人大了些。
　　他在学校过得愉不愉快，陆春泽不知道。可从此他总算是摆脱了一个重任，不需要再天天去照顾孩子，有更多的时间去赚钱。
　　星罗自从上学以后，读的都是全日制的住宿学校，顶多只有周末的时候能够跟爸爸在一起渡过。他以为星罗会喜欢校园的，有那么多的同龄人在一起，有那么多的女孩子，从小就仰慕他与众不同的耀眼气质。
　　可星罗的目光，为什么从来都不停留在那些艳羡他的人身上？
　　他的目光沉如深海，始终注视着自己。有时会让没什么心机的爸爸，都感到很害怕。
　　◇◆◇
　　回忆过去，陆春泽总认为他有多么爱儿子，为星罗付出了多少，牺牲了多少。他还经常在星罗长大后数落他欠了自己多少钱，多少感情，将来要好好报答他。这种无聊的废话，完全就是为了发发牢骚，陆春泽并没有真的想要向星罗索要过什么。
　　可如今回忆起来，他发现在那些困苦的日子里，居然有大部分的时间，星罗都是一个人渡过的。
　　他那倨傲的灵魂，在那些冷清清的夜晚，不知道是怎样煎熬的？
　　作为父亲，他究竟是称职还是失败？
　　以儿子的出众而言，他应该是全世界最骄傲的父亲了。可是只有陆春泽自己明白，他亏欠星罗的实在太多太多。
　　星罗真的会恨自己吗？
　　◇◆◇
　　陆春泽望着那渐渐驶进小站的列车，零星的旅客陆陆续续走了上去，他在那些人当中都没有看到儿子。
　　他颇为失落地转回头去，怅然地想道，难道是自己想太多了吗？
　　列车缓缓从眼前驶过，要离开这里。隔着车窗，列车里面的人们，带着满满的喧闹向未来赶路，而他却没办法向前再迈出一步。
　　他找到了星罗。
　　月台深处，一个已经被落叶和尘灰铺满的铁制长椅旁边，修长的少年背着帆布的挎包，优雅地歪着头向他笑。
　　「做我的爱人吧。」
　　「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叫你父亲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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